金銀劍找到無情時，無情仍是維持著先前初雅離開時的樣子。

“少主？”看著無情的樣子有些奇怪，金劍不由開口。

無情目光淡淡掃過，無波無讕一如往日。只是見到金銀劍後，不自覺看了一眼天色，然後推動輪椅回到了房裏。

鐵手、追命和冷血都或坐或立地候著他，見無情回來便要一起出客棧去查案。靈樞在此刻來到無情門外，輕敲了房門也不走進，只說：“幾位神捕可是要去查案？”

“靈樞姑姑，怎麽站在外面，進來說吧。”追命最先迎上去，“對了，雍姑娘的病怎麽樣了？”

“多謝公子掛懷，少主已經無礙了。”靈樞還是站在門外，也不客套直入正題，“璇璣谷中多少都懂些醫術，若幾位需要，老身可以陪著走一趟。”

“那自然再好不過了，真要多謝靈樞姑姑了。”鐵手周到地致謝。

冷血依舊那副不甚在意的表情，反倒是無情，眉宇間劃過一絲異樣，轉瞬即逝。

“少主怎麽會想到讓靈樞姑姑去幫神捕司的人查案？”依漫給初雅端來了藥，好奇地問著。

“少主是不是想家了？”儀墨心細，打量著初雅的神色開口。

初雅微微一笑：“是呢，想家了。”視線落在一處卻顯得有些空茫，低低嘆了一句，“真想早些回家呢……”

依漫、儀墨察言觀色，此刻也不再多話。

“天這麽熱，小心別讓他們中了暑氣。”初雅回過神來，只是淡淡說了這樣一句，然後又躺下休息了。

守在她床邊的兩人面面相覷。少主這是……在關心誰嗎？

當無情幾人帶著靈樞去為那位名叫流弋的姑娘驗屍時，微翠院中的東姑娘也來了，說是流弋雖死，但畢竟是個姑娘家，仵作驗屍時她想在旁守著，好歹也盡了往日情誼。當聽聞驗屍的是靈樞時，東姑娘的表情更是感激萬分，連連道謝。

“姑娘真要看嗎？”靈樞不過隨口一問。

東姑娘堅定道：“是，我要陪著她。”

這份幹脆令追命欣賞不已：“想不到啊，這位東姑娘看起來真的很重情義。”

話是壓低了聲音對著鐵手說的，鐵手點了點頭附和。

靈樞卻在東姑娘立時回應後擡起頭打量了她幾眼，然後看向無情，很快收回了目光帶頭走了進去。

靈樞驗屍後得出的結果是，流弋的死可以算是意外：“指縫裏留有血絲，看來她掙紮的時候抓傷了對方。”

“那有沒有可能猜出她抓傷了哪裏？”

“鐵手公子這話可難為老身了。若是尋常，自然是手、臉還有脖子比較容易被抓傷，若不是尋常狀況，任誰都猜不到的吧。”靈樞意有所指，一旁東姑娘臉色微變，有些傷感的模樣，靈樞只作不知。

其餘幾人聽懂了靈樞言下之意，皆是不解，向來表現得寬和的靈樞為何會說出這種話。只有無情眼中閃過一絲了悟，面上不動，靜靜等待靈樞接下來的話。

“胸前傷口本不會致命，但想來流弋姑娘一時不查，摔倒在地絆倒了桌子壓在了自己身上，來人只顧逃竄，無人察覺，流弋姑娘便這般窒息而亡。”

“流弋竟死得這般痛苦。”東姑娘幾欲落淚。

追命幾人見她如此，也有些動容，但查案為主，他們也不好多說。無情依舊冷著一張臉：“多謝靈樞姑姑了。”推動輪椅向外行去。

“少主，靈樞姑姑他們已經回來了。”依漫見初雅有些動靜，雖不知道她是否醒來，只是輕輕說著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初雅淡淡回了她一句，“讓姑姑方便的話來一趟。”

“是。”依漫應聲退了出去。

儀墨仍留在屋裏，見著初雅擡手覆眼，問了一句：“少主可要起了？

“幫我找藥來。”初雅聲音很低，透著沙啞。

“可是不是才服過藥嗎？”儀墨遲疑了一下，是藥三分毒，服藥更多總是不好，何況，若初雅只是為了強撐精神，更是不好。

儀墨還沒動作，靈樞已經推門進來：“少主可是要問那樁案子？那姑娘的死可以算是個意外……少主！”初雅突然吐了口血，靈樞驚得叫出聲來，疾步走上前去。

“沒事。”初雅拭去唇邊血痕，眼神閃爍，“姑姑方才都遇見了什麽人？”

靈樞微微楞了一下才答道：“沒旁的人……只是要驗屍時，微翠院那位東姑娘來了。”言語中是對東姑娘的不喜。

“是嗎？”初雅沒再追問，“幫我拿藥來。”

“這……少主，老身先為你診脈吧。”以為初雅又在逞強，靈樞忙勸著。

“不必，給我拿一丸解毒丹來，要藥性溫和些的，我現在受不住。”

“少主是中了毒？”靈樞訝異不已，初雅身邊有依漫、儀墨，如今更有自己帶著璇璣谷的人照應著，會是在何時何處中的毒。

“都說暗箭傷人最難防，此刻既已知曉，我便不會再給人可乘之機，姑姑且放寬心。”初雅不想靈樞等人自責，出言安慰。

屋外傳來敲門聲，依漫看了靈樞和初雅一眼，得到應允後便去開門：“無情公子？”

冷面公子坐著輪椅，在屋外靜候：“方才聽見靈樞姑姑的聲音，出了什麽事嗎？”

見初雅搖頭，靈樞便起身走了出去：“不妨事。多謝公子掛心了。”似有些送客的意味。

“雍姑娘如何？”無情坐在那裏紋絲不動。

“無礙。”靈樞這般答他。

“如此，打擾了。”無情這便倒推了輪椅離開。

靈樞見無情離開，一時之間也是心思鬥轉，但到最後也不過一聲嘆息。關上門走回初雅床邊，初雅已半坐起身倚在床頭：“少主，這究竟是怎麽回事？”

“已經沒事了。姑姑別急，也別外傳，等我們回谷裏再說。”初雅微微一笑，突然感慨了一句，“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。娘親說的，當真一點都不錯。”

“少主？”靈樞聽到這話隱約有些不安，初雅只是笑笑，便又躺了下去，閉目休息。

靈樞出房門時，轉頭看向初雅，動作停頓了一下這才走了出去。

“笑兒，”走出一段距離後，靈樞才出聲吩咐，“去把無情公子請來，只能他一個人。”

淩笑有些不解，卻應聲退開。靈樞默然不語地坐在房中等候，神思飄忽。

“姑姑，無情公子來了。”笑兒見她出神，輕輕喚她。

靈樞收回心思，便讓笑兒退下了，自己請了無情進屋。

“姑姑有話不妨直說。”無情看出靈樞有些猶豫不決。

靈樞細看著他，神捕司最年輕的大弟子，皇上親封的四大名捕之首，她對上無情冷然的目光道：“公子為何這般在意少主？無情公子素來人如其名，如此在意初識之人，似乎過了。”

無情只是把玩著手上的扳指，一言不發。

“無情公子既已知曉少主與你相識至今都只是謀算好了的巧合，何必如此上心。”

靈樞這話幾乎已經是告誡了，然而無情只是淡淡問了一句：“靈樞姑姑為何不希望我接近雍姑娘？”

靈樞頓時哽住，無言以對。

“或許，”無情眼神有些迫人，追問道，“有些關於雍姑娘的事情，璇璣谷中不想被外人知曉？”

不愧是神捕司的大弟子，竟犀利至此。一瞬愕然後，靈樞的眼神轉為讚賞，但有些事，的確不是璇璣谷以外的人應該知道的：“老身言盡於此，望無情公子海涵。”

逐客言辭已下，無情卻紋絲不動，他以探究而深沈的語氣問著：“雍初雅，究竟是誰？”甚至還帶著幾分他自己都形容不了的期待。

面對這般敏銳的問題，靈樞眼中劃過一絲覆雜，最終只是這樣答道：“她是璇璣谷現今的少主，為六代璇璣，僅此而已。”

似是而非的答案，無情微皺了眉，瞬間平覆：“多謝姑姑告知。”根本沒有應承靈樞先前的說法，推動輪椅便要離開。

“無情公子。”靈樞終究還是出聲叫住了無情。

“靈樞姑姑還有何指教？”無情的語氣中已現疏離。

靈樞嘆了一聲：“非是老身隱瞞，公子方才的問題，無論問璇璣谷中任何一人都只有這個答案。”

無情神色間浮現出一絲不解。

“即使是少主也沒法回答出除此以外的事情。”靈樞有些不忍，“少主身子虛弱，想來公子也是明白的。少主向來要強，會讓你們察覺只因為她瞞不住，而她瞞著的又有多少，想來就算是公子這般睿智也無法料想得到。公子可知，少主一到天色昏暗的時候便會視力衰退，夜色深沈時更與盲眼無異？公子自是不知，即使是谷裏的人，最開始的時候也沒人察覺，她總把自己藏得很好，不是嗎？”

“姑姑告訴我這些，是何用意？”

“無情公子可曾好奇過，這樣一個孱弱女子為何會成為璇璣谷的少主？”靈樞微微一笑，“必然是好奇過的吧。其實今時今日的璇璣谷中，六代璇璣有三人，少主排行第二，卻是六代璇璣之首，全只因為她或許能擔起這些，也只是或許而已。”

無情更是不解。

靈樞知道，璇璣谷中的事本不該告訴無情，可是她莫名覺得，這些關於初雅的事情，是無情該知道的：“大小姐有腿疾，無法行走，三小姐目盲，無法視物，璇璣谷雖以醫術傳世，卻回天乏術。少主她，受過重創，曾在生死之間徘徊，縱使如此，相比其他兩位小姐，六代璇璣只能由她撐起。”

這全部，都只是無可奈何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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